想象中与秦始皇的对话

一个关于公共艺术的寓言故事
想象中与秦始皇的对话
来自作者南西·塞尔维吉的《二十一世纪观》

    二十一世纪，将是一个营造公共空间艺术的世纪。在艺术家们寻找新材料、新技巧、新形式和新的含义来表现生活时，陶瓷——原始、纯美的质感与具有天然的亲和力让现代空间中的现代人无法拒绝。当陶瓷这种材料正在被越来越多的艺术家作为一种媒介完成自己作品的时候，人类与自然之间的真正的关系正在复苏，人们对公共艺术的理解与追求也正在不断的进步阶段中。美国哈佛大学陶艺中心主任南西·塞尔维吉通过一则想象的寓言故事为你讲述他对公共艺术的理解。

    最忠诚的丞相：皇上，怎么了？您看上去很忧郁？
    皇帝：朕担心来世如何使自己永恒。
    丞相：为了您的永恒，数以万计忠诚的子民正在建造一个庞大的地下陵宫供您享乐，上百万子民正在为您建造抵御敌人入侵的长城。
    皇帝：但是城墙可以被攻破，陵墓也会被入侵。
    丞相：为什么不能像祖先一样选一些忠诚可靠的武士和奴仆为您殉葬？我时常假设能永远伺候陛下。
    皇帝：谢谢，丞相。但朕不能依赖旧的传统和通过一堆布满灰尘的骨头来保护朕。朕的王朝可是史无前例的，它在阳光下包围所有的人并将持续永恒。朕需要一个新的策略来确保朕的永垂不朽。
    丞相：陛下英明。我们必须召集大臣商议。
    皇帝：他们只会解决一些世俗的问题，可我们需要的是一些有远见卓识的人。
    丞相：您认为艺术家如何？您宠爱的雕塑家几乎可以创造任何东西。
    皇帝：朕知道，但是他只会做些漂亮的玩意儿。朕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些。朕也不确定是什么。只有当朕决定了之后，他精湛的技艺才得意表现出来。
    丞相：我明白了。是否可以在全国范围内征集一些好主意？那样一定会找到解决困扰您的答案。
    皇帝：朕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朕有烦恼，但是朕可以征集一些伟大的工程，使天下所有百姓铭记朕永恒的至尊。
    丞相：不幸的是现在所有人都在忙于修筑长城和建陵墓，如果没有些奖励是不会有多少人回应的。
    皇帝：朕将给予一份合理的佣金，作为奖励绰绰有余。朕所要的是一个初步想法，之后朕会支付获胜者设计和构造费的。
    丞相：但这不公平。提出一个好的想法是整个过程最重要的部分，如果您支付费用给一批花时间思考提案的感兴趣的申请人，您将会得到一批更好的提案。不过由于以前从来没有组织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我不知道那批人能提出最好的想法。
    皇帝：好，朕答应将给前十名提案一个奖，让大家有足够的兴趣参与。然后我们可以把为这项工程提出的建议制成手册，以便供日后的工程参考。将来我们会更加公平，奖励那些入选的个人和团队去提出提案。但是每一个工程都是独特的，我们还是很难想象谁的提案最具有创造性。
    丞相：我马上下令征集提案。请问陛下愿意投资多少建造？选址何处？考虑这一申请的人应该需要一些实用参数。
    皇帝：实用性与朕的要求无关，不能有任何东西限制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公共艺术工程的潜在范围。
    丞相：什么是公共艺术？
    皇帝：朕也说不清楚，但是朕认为公共艺术是能让民众以某种形式共同参与、共同观赏的一种艺术形式。天下所有人都应该被激励来参与这保证帝王不朽的工程。
    丞相：当然，陛下。

    几个月后，宫殿里的桌子上摆满了数百套图模型和草图。

丞相：多好的回应。我们有了全国最好的艺术家和建筑师的提案。模型很容易懂，但是绘图和文字提案想象起来有点难度，我们该如何找时间去评估他们呢？
    皇帝：我们应该要求每个人用同一模式提交他们的提案，我们需要一个评委会仔细查看所有提案，然后为朕筛选出最好的。
    丞相：您作为最后的裁判？
    皇帝：当然，这是朕的工程嘛。
    丞相：让公众参与怎么样？我想任何一件赞美您不朽威望的工程都会激励民众共同参与的。
    皇帝：嗯，朕想你是对的，真是个聪明的随从。我们可以挑选一个评委会评选所有的参选的提案，先选出几个最好的，但是朕想做最终的决定。朕一直就打算要树立不朽的声明，这是朕长期以来的愿望。但是朕担心评委选出的大多只是迎合大众口味的，而朕想要的却是一些新的、大胆的、了不起的创意来征服千秋万代的子民。或许每一个评委会成员可以为个人喜爱的提案投票，以保持为最后大奖提供选择余地。
    丞相：好，好。我们该付给评委多少钱呢？
    皇帝：你想到的任何东西对他们所消耗的时间来说都是公平的补偿。混账！征求他们的意见他们应该觉得荣幸。

    几星期后，评委会筛选了提案，并面试了一些申请者。

    丞相：评委已选出了二十个最佳方案。前四名当中一个是将您骑在龙背上的金色雕像放置在全国各个城市；一个是将每个通往省会的城门用铜铸浮雕展现您的丰功伟绩：另外一个是无数黄色的拱门象征着您永远驰骋于山川之间；还有一个是一个永不停息的花园喷泉，水源来自一群美丽的小孩手里托着的水罐，里面装有从各地收集来的长生不老药。
    皇帝：废物！帝王们总是被英雄式的雕像及凯旋门之类的东西拿来拍马屁。无穷尽的黄拱门过于概念化，不足以体现朕实践本性。至于童子喷泉，听上去更像是娱乐，而不是不朽生命的保险单。朕耍的是更雄伟、更大胆的东西。让朕看一些其他的方案。

    看过被推荐的方案后．皇帝开始研究一些落选的提案。

    皇帝：朕找到了！这个很棒！是谁的主意？
    丞相：噢，那个！要花费太多的劳力。我们没有足够的资源去用泥土复制您的整个军队。这个提案是一个士兵的妻子提出的，她叫陆卫。她想用一个陶泥塑像去替代她丈夫殉葬。如果您喜欢，或许我们可以做个几百件。
    皇帝：仅几百件？朕不要一个象征性的姿式。朕要求一个有数干名士兵的军队永远保卫朕。这个主意比杀害他们用以跟朕埋葬强得多。现在朕可以有两个军队：一个伴随朕永垂不朽，另一个可以活着保护朕的后代。
    丞相：但那需要消耗数年数干劳动力。现在已有数十万臣民从事于复制您的宫殿成陵墓。
    皇帝：但想想这是何等壮观的工程啊！它将由于一个共同原因聚集数干名工匠。军队会欢呼雀跃，因为有了替代他们血肉之躯的新的殉葬物。陆卫提出的使每个陶俑有独特的面部特征并身穿军服的主意非常了不起。每个被塑造的士兵和家人都会觉得万般荣耀。士兵的后代会以他们的祖先不朽的职责而感到光荣并敬重朕的后人。朕的军队的种族和社会的多样性将由独具特色的个性模型表现出来而闻名，将激发整个帝国民众的忠诚感。
    丞相：但是泥土是一种非常平凡的材料。
    皇帝：对于朕的军队来说泥土是最理想的材料，无数神话都是关于上帝用泥土造人。现在朕也加入了众神的行列。在实际操作上，艺术家更乐于使用这种在创造过程中易于触摸和变换的材料。士兵摆好姿式后，可以用泥土很快定型，另外有些部分可以利用模具来加速生产。泥浆和色料涂在表面烧成后可以根据实际颜色上色。
    丞相：但是泥像会被打碎的。
    皇帝：没有人会愿意打碎那些陶像的。精美的造型，栩栩如生，注重细节，略高于真人的塑像体现了人类的威严和高贵的风采，会使人产生敬畏感而不会产生攻击性。排山倒海的士兵阵列将摧毁任何一个企图挑战朕的权威的阴谋。另外，有广大的民众参与这样的工程，每个人都会珍惜。朕想是不会有人恶意破坏的。
    丞相：那有关韩国农民造反的预言呢？
    皇帝：任何材料包括石头都会被砸烂。木头会腐朽，被烧成灰烬。金属会生锈，被烈火熔化。但泥土烧成后可以持久保留，并可以修复。陶瓷是我们研究远古文明的主要窗口。它可以在未来的千年展示朕的遗风。
    丞相：那么保养呢？陶泥是多孔的，吸收水分结冰后很容易被损坏。可惜一些更结实、更浓密的高温陶泥还未被开发出来。
    皇帝：如果把这些陶塑安置在正确的地方，它们会永远保存下去。朕的“军队”将被存放在冰冻线以下干燥的地下室，防腐的木材顶部能够支撑起厚重的泥土保护层。
    丞相：您要把它们安置在地下？
    皇帝：没错。当这些陶俑制成后，它们在世上的社会角色就终结了。接下来他们将在朕的不朽的王国里担当卫士保护朕。农民们会因为重新获得地面的耕地而感恩的。
    丞相：那么开采和烧制泥土对环境造成的影响呢？
    皇帝：工匠们在建造朕的陵墓时已挖出了大量的泥土。木柴有点缺乏。但我们可以增加地方税收获得更多燃料。烧窑产生的如热量可回收用于烹饪和供热。但朕不知如何处理环境污染问题。
    丞相：您将如何保障我们用于给陶俑上色的色料不流到河里污染河水呢？
    皇帝：所有的工匠都必须在指定的清洗桶里涮洗沾过同一种色料的毛刷。只有当颜料沉淀，上部的水变得清澈，水方可循环再利用，沉淀的色料可以被安全地储存并再使用。
    丞相：等等！我们还有两个最重要的问题没有考虑。在哪选址和排列这些陶像呢？将它们置于风景中或城市中对于实现他们表达的潜力很关键。
    皇帝：陆卫建议将一部分士兵放置在指挥部。其余的安置成两个营，编成多组方形作战队形。巧合的是方形作战队形正是朕最喜欢的一种作战阵列并且曾经有效地击败了韩人。她认为它们被排列的地方，是距离能眺望整个河流平原的地方的千米之外，而不是将“军队”挤在皇陵围墙的附近。陆卫还写了些关于山水美学构成的文章。或许她还咨询了风水大师。不论如何，她的这种自信及大胆的使用战略位置的空间思想，使朕在冥想不朽的时候感到更加安全。
    丞相：看来陆卫的确有天生的才能，不光是保护了她的丈夫。尽管她不是我平时认为的艺术家，但我们可将她列入名单，以便作为未来工程的咨询对象
    皇帝：她对于这次项目的处理颇具文学性。她在人性化处理细节的同时，添加了神话色彩。我们只需付她设计费，因为朕不会雇她监督及参与施工。
    丞相：为什么不？由于她有令人佩服的观点作为指导，她应当是最佳选择。

附录：

    皇帝在陶俑制作完成前驾崩了，但有7000多个泥塑士兵及一些象征性的随从已在另一个世界里紧紧伴随着秦始皇。陆卫的丈夫被一个精美的陶俑替代了。陆卫和她的丈夫相伴度过了漫长的幸福人生。
    皇帝去世后不久，韩国反叛者带着火把入侵了陶俑军队战壕。木制的墓穴顶部被烧毁．泥块脱落下来砸坏了“勇士”。
    两千年过后，一个农民在挖井的过程中，惊喜地发现了一具祖先英俊的塑像。当地的百姓怀着敬畏之情聚集在一起，挖掘并修复了破损的陶俑。他们然后又建立了一个新的更大的陵园去保存这些“勇士”供公众瞻仰，以便让秦始皇帝的无上权威流芳百世，永远影响着整个世界。

南西·塞尔维吉2005年12月美国哈佛大学陶艺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