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德镇瓷坛当前的风云人物中,徐庆庚大师虽年龄较王锡良、张松茂大师小得多,可画名却在伯仲之间。多年来,凭着他的创作实力与艺术成就,以及对粉彩人物绘画的执着追求,我听见许多收藏家和评论家对他画作的不绝称赞。
看他粉彩人物画的娴熟技巧,读他画上的精到文字,他用绘画语言注入的文人意趣,以及对作品主题的挖掘和深刻见解,总能引发读画人对他画作的心灵震撼。
终生不了粉彩缘
在浩瀚的陶瓷艺术珍品中,粉润柔媚,晶莹明亮,蕴丽雅致的粉彩瓷独树一帜,引人瞩目。《马未都说收藏:陶瓷篇》中提到,陶瓷史上能与之为青花瓷对手的,就是粉彩。粉彩自康熙晚期到现在,历经几百年的沧桑,在国内外都有深远的影响,在国外不少著名博物馆的精品藏瓷中,除了青花就是粉彩。景德镇在巴拿马国际博览会上获奖的瓷器,也是粉彩。不妨说,瓷都景德镇的青花和粉彩,都是中国的“国粹”。
而在景德镇瓷坛,粉彩并非人人愿画,个个能够画好的。徐庆庚大师同粉彩结缘,可追溯到在景德镇陶瓷学:美术系读书时。那时学校有个老艺人张志汤的粉彩画得很好,他经常到张老画室去看画粉彩,看得多了,对粉彩的兴趣自然就浓了。
1966 年他从陶瓷学:毕业分配到省陶瓷公司美术室工作,这里有许多陶瓷名家,都是粉彩高手。他在这里工作了三年,得到了他们许多的帮助和指导,获益匪浅,使他立志成为一位粉彩工作者。后调市革委展览馆工作,他画了许多介绍人物事迹的连环画和水粉宣传画,1980 年后又和王锡良、张松茂大师画了五年的陶瓷壁画。可以说,这都是他为提高釉上彩绘能力,为画粉彩作了一个很好的过渡。1986 年调省陶瓷研究所工作,他连续画了《竹林七贤》、《佳人》、《摘葡萄》3 件粉彩作品,很快就引起单位和领导的重视,以后,他的作品第一次在市里得奖的是粉彩。1990 年他获得了21 项奖励,其中得了最高奖项的也是粉彩。1993 年他能评为省工艺美术大师就是因为他画的粉彩人物突出,影响较大。1996 年他评为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也是因为他画的粉彩《八大山人》瓷板和粉彩《春城无处不飞花》瓷瓶等作品给评委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得到一致的好评有关。2006 年他的《过香积寺》瓷板在上海拍卖会上被人以50 多万元的高价拍走,画的也是粉彩.......工作几十年后,徐庆庚大师回想起来,是粉彩伴随他走过人生的辉煌,使他得到了很多很多的成就与荣誉。
正因为粉彩成就了徐庆庚大师,他对粉彩也就非常的执着与痴迷,调省陶瓷研究所工作后,始终把粉彩作为自己的主攻方向,坚持至今。他对自己有个潜规则:每年至少要拿出一半以上的时间画粉彩人物。在省陶瓷研究所工作期间,有段时间画瓷器与填颜色的经济分成是各得一半,许多画粉彩的人觉得利益分配不合理都不愿画了,他却坚持采取比别人多付出劳动的办法,多画几件青花,以青花养粉彩,照画粉彩不误。
尽管功成名就的人,因为种种原因都不愿意画费工费时的粉彩,他还是要求自己每年画几件粉彩作品,并说只要身体允许,他要坚持学到老,画到老,把粉彩画下去。
他的粉彩成就,也得到了景德镇德瓷坛不少专家和大师的称赞。在几年前的一期《陶瓷研究》杂志上,王锡良大师就曾说过这样的话:景德镇80 至90 年代,画粉彩、古彩出了三个人,一个是李进,一个是徐庆庚,一个是朱乐耕。著名陶瓷艺术家周国桢教授,在1991 年一次作品评比会上,看了他画的王维诗意粉彩《过香积寺》瓷板后,非常赞赏,说:画面不但有诗情画意,更有独创性,粉彩都能像徐庆庚这样画,景德镇的陶瓷艺术就有发展了。
不负秋光结硕果
一个人从40 岁之后到60 岁之前,经过“不惑”、“知天命”之年,正是人生最成熟、最富有创造力的生命的秋天。正是在这个年龄段里,徐庆庚大师度过了他最丰硕的金秋,在粉彩艺术创作上攀上了一座又一座高峰,获得了一个又一个令人刮目相看的成果。1990 年,在景德镇举办的首届国际陶瓷节上,他的粉彩《秋光》瓶在首届国际陶瓷节和全国陶瓷展览评比中皆获一等奖。这件作品的创作,正当他临近“知天命”之年,因为年龄的敏感,他更多地想到了时光的宝贵,人生的责任。于是他画了几个古代的中、青年男女在树林里欢快地欣赏大好秋光,这时一位骑驴老人从林外走来,用眼睛盯着一棵开始有了几片黄《的大树,似乎在沉思,也似乎在感叹。又在瓶子的落款处,题上了这样两行诗句:“秋光荏苒休辜负,相对原宜惜寸阴”。画龙点睛似的,诠释了作者对韶光易逝,青春不再的感悟,再推己及人,寄语年轻人既要珍爱青春年华,更要有所作为。正因为这幅作品深刻的思想内涵,巧妙的艺术表达,不但在首届国际陶瓷节上获得评委们如潮的好评,在此前的省所优秀作品评比与市陶瓷百花奖评比中,都拔得了头筹,留下了一件作品连中四元的佳话。
1993 年,为纪念毛泽东诞生100 周年,景德镇市委决定在当年“七一”举办一次以毛主席诗词为主要内容的陶瓷艺术作品展览会。开初,徐庆庚大师觉得,要表现毛主席诗词深刻含意的作品,很难很难,加之当时又很忙,就不打算创作作品参展。
谁知,到了当年的5 月27 日,市里虽然收到了不少参展作品,经领导和专家初步审查,与预期目标还有距离。当时市领导非常着急,便把全市有影响、有实力的陶瓷艺术人员找去,在市委常委会议室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动员大家抓紧时间,再创作出一批思想性和艺术性高度统一的好作品,以实际行动来纪念缅怀毛主席。
响鼓不用重锤敲。市领导语重心长的话,激发出徐庆庚大师火热的创作激情。虽然,这时离举办展览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经过他十几天的日思夜想,到6 月7日,突然像一道亮光划破夜空,他从毛主席的《沁园春窑长沙》词中得到启发,打开了创作之门,决定画一幅《独立寒秋》词意的瓷板。把毛主席青年时期在湘江之滨,桔子洲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英雄气概生发开来,让年轻的毛泽东以一袭蓝布长衫,手握书本,昂首远望的形象出现在人们的面前,背景是层林尽染,鹰击长空,百舸争流的的大好秋光,象征着青年革命家毛泽东高远的革命理想和饱满的革命热情。
在作品的技法上,作者也是匠心独运,它以线为主,线面结合,线型动静参差变化,画出了人物的神采;设色以赭黄色为基调,以红色相映衬,用大块蓝紫色对比,使色彩在变化中实现统一,在时间的层面上点明这正是“层林尽染”的寒秋,增加了作品蕴藏的深刻内涵和感染力。
正是这件用了17 个日夜急赶出来的作品,成了纪念毛泽东诞生100 周年百件陶瓷精品展览会上,一件十分抢眼的佳作,也是景德镇解放以来第一件成功表现青年毛泽东形象的釉上彩绘陶瓷艺术珍品。在这次作品的评比会上自然非常看好,被评为“十件特别奖”之一。以后又收入大型画册《伟人瓷韵要要纪念毛泽东百年诞辰景德镇陶瓷艺术珍品》中。徐庆庚大师常画中、老年人物,这一年他为了参加省工艺美术评比,创作了一块粉彩《八大山人》的大瓷板,画中的朱耷,本为皇家贵胄,国破家亡,身世可知。所以他笔下的朱耷,形容枯槁,却又傲骨嶙峋,在看似平静的无言中,从他乜斜的眼神里似乎在抒发一种愤世嫉俗的情绪。为烘托人物的个性和环境,他又画了一块藤萝缠绕的巨石,巨石上站着一只八大山人爱画的一只眼睁,一只眼闭的小鸟,反映出八大山人极为复杂微妙的心理状态。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一幅笔简意赅、炉火纯青的传神之作。当时,江西师大美术系教授彭友善看过这件作品说:既有写实性,又有装饰性,与景德镇的传统画法区别开来了,不可多得。后来这件作品又获得了省工艺美术评比一等奖,成为一件有影响的佳作。
更值得提到的是他画的粉彩《春夜宴桃李园》3 尺6 寸瓷板,那是这年的10 月间,有位新加坡收藏家来到省陶瓷研究所,拿出一叠“珠山八友”人物画精品照片,并点出王琦画的粉彩《桃李夜宴》要求徐庆庚大师复制,他回答说,他不搞复制,但可创作。那位收藏家听了点头答应。一个多月后,那位收藏家看了他画的作品非常满意,对所里与他个人都给了很高的报偿。
《春夜宴桃李园》是一幅世俗风情画,表现的是李白同亲朋好友好在月明春暖的时分,在一起饮酒赋诗,畅谈人生的情景。他们或投壶论诗,或提笔斟酌,或俯首沉思,或细心赏评。作者巧妙安排李白仰首挺胸,对着当空皓月慷慨呤诗,使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所以画中虽然人物有11 人之多,却各个人物表情不同,动态各异,而且互相呼应,中心突出。画中又以鲜花盛开的桃树李树及高悬的红灯,点明环境,烘托园中人物,照应春夜宴桃李园这个主题。《春夜宴桃李园》,人物线条清圆细劲,笔墨奇纵,人物五官和面部准确而传神,反映出徐庆庚大师极高超的造型功底及细腻入微的艺术把握力,作品整体效果清新悦目,格调高雅。后来,这件作品在新加坡成了收藏家口碑很好的名作;10 年之后的2003 年《景德镇陶瓷》杂志把它刊载,又获得国内许多收藏家的一片赞赏声。
陶瓷艺术家们都知道,一个画家终其一生也难出几件好作品,而徐庆庚大师在1997 年前的十几年间,获得各种奖励50 多项,尤其是1993 年一年就有三件影响深远的佳作出来,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画里功夫画外得
徐庆庚大师众多的粉彩人物画,大都以历史题材为主,几乎件件作品如同一条河流,都能找到它的源头:不是来自古典诗词,便是来自历史故事。我不可能把这些年徐庆庚大师的这类作品一一例举,只能把在收藏界和评论界获得好评的少数几件作个粗略的统计,除前面提到过的作品之外,还有:《包拯投砚》、《唐诗八家》、《苏门三大家》、《游赤壁》、《敬亭山独坐》、《郑板桥》、《鸟鸣山更幽》、《长城万里呤古今》、《佳人》、《题壁》等。他的高人一筹之处便是,能借古代的酒杯,浇今人的块垒,都是有感之作、动情之作。他画的粉彩《游赤壁》,反映的虽然是苏东坡贬官黄洲后通达乐观的人生态度,表达的却是作者要求现代人面对人生坎坷同样不可或缺的昂扬向上的精神。这件作品1996 年江西省工艺美术大赛中被评为一等奖的前两名;他画的《长城万里呤古今》,描绘的是赶赴科考的举子,在长城下眺望长城,抒写壮志的情景,表现的是李白“齐心戴朝恩,不惜微躯捐。所冀旄头灭,功成追鲁连。”的诗意,实际上,也是作者对当今学子要胸怀壮志、报效国家的呼唤;他画的粉彩《包拯投砚》,讲述的虽是包公从端砚之乡肇庆离任时一物不取的清廉之举,何尝又不是作者代表黎民百姓对当今官员清正廉明之风的希冀。其它的画面也莫不如此,按照作者自己说的:“我画的虽是古代的人和事,想到的却是当今的人和事。”为什么徐庆庚大师的粉彩人物作品,从思想内涵和艺术表现上,能取得如此完美的统一呢?这就印证了一句古话,叫:天道酬勤。徐庆庚大师有两大陶”性情的爱好,一为读诗读史,勤于动脑动心;一为旅游写生,勤于动腿动手。
前面我已经提到,大凡粉彩画得好的大家,从“珠山八友”,到当今名声卓著的王锡良大师,都非常重视提高自己的文化素养。徐庆庚大师也不例外,他特别喜欢阅读历史故事、民间传说、古典诗词、古今散文。而古典诗词又是他的最爱,多少年来他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临睡之前,不读古诗词,就不能入睡。在他家的书架上 ,除了陶瓷美术之类的书籍,大量的就是古典文学作品,最显眼的又是唐诗宋词,历代咏史诗,以及各种名家的诗集、散文集,俨然像个教古典文学老师的书房。他之所以创作时,思路开阔,画融古今,想像力丰富,联系现实紧密,与他的博古通今是有很大关系的。徐庆庚大师可说是爱游成癖。他从垂髫少年到如今的年近古稀,旅游的兴趣一点不减。如果孩童时的旅游是热爱大自然,单纯的为玩;而在读了陶瓷美术专业之后,特别是以画画为职业之后,旅游的娱情悦性的功能已退居其次,变成了外出写生,艺术充电的大好时光。所以,他一有空闲,就外出旅游写生。不但把乐平和景德镇周边的山山水水跑遍了,还数不清有多少回到婺源、庐山、星子、都昌、黟县、歙县、黄山、泾县等地写生。他最喜欢寻访名胜古迹,寺庙、道观、古祠堂是他最爱去的地方。不仅热爱自然景物,更关注人文景观。发现好的景物,他都要画下来或者用相机拍下来。有些没搞清的人文景观,回到家里还要去查资料,把它弄得明明白白。这些都是他永不枯竭的创作源泉。他许多画上的景物,都是他平日看到过、写生过、拍摄过的真景真物的再创造。比如,他画的《过香积寺》中,有两棵交织在一起的大树,就是他在景德镇古窑写过生的大树,他说可惜现在有一棵已经枯死了,谈到这,他还感慨万千。
正是经过这读诗读史和旅游写生的长期熏陶,画里功夫画外得,他才能日积月累,潜移默化,不断出新,使他的粉彩作品在立意、构图和艺术技巧等方面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徐庆庚大师在粉彩创作中,一直致力于探索研究粉彩的继承与创新问题。在他的粉彩中把绘画写实性和装饰性相互融和成一体,使其成为一种具有装饰因素的绘画性陶瓷艺术,这种风格的粉彩有新意,也有时代感; 他粉彩作品中人物与配景的各种艺术形象,是他对写生素材进行了取舍变化而自创的,这种作品本身就会出新意;他的粉彩作品还常巧妙而又不露痕迹地融化进一些西画因素,从而提高了粉彩的表现力度。以上三点是徐庆庚大师长期在粉彩创作的实践中逐渐形成的,也是他在继承景德镇粉彩创作优秀传统基础上不断创新的结果,使他的粉彩艺术自成一体而风格独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