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李莉的访美日记
美国人的Party
(2009年4月5日)
今天我受到一对美国夫妇的邀请,到他们家参加Party,他们邀请的都是肯达基大学艺术学院的教授和当地的一些艺术家,大约有十来个人。这对夫妇年龄很大,七十几岁,但身体还非常健康。退休前男主人是开保险公司的,所以家底颇丰。而且夫妇两都非常热爱艺术,家里有一些艺术收藏品,有些是中国民间的古董,如古家具或古陶瓷。他们一共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都是艺术家,大女儿是画家,现在纽约工作。二女儿是音乐教师,在当地生活。夫妇俩退休了,但还非常喜欢艺术,除偶尔收藏点艺术品,还自己做陶艺。
美国人的房子都很大,还有很大的花园。在中国只有非常有钱的人才能住得起别墅,但在列克星敦我到
的一些美国家庭基本上住的都是别墅。这里的独栋别墅不贵,在电视的广告中我看到,许多很好的别墅才只要十几二十万美金,当然这是因为经济危机,但平时也就只需要三十几万美金。不过在纽约等大城市恐怕不会有这么便宜。因为美国人的住房都比较宽敞,所以喜欢在家里请客人,我到这里来就参加过好几次这样的家庭聚会。一般来讲这样的Party需要很早做准备,我是一个星期前收到邀请邮件的,所以主人是在一个星期前就开始作了准备。
老夫妇的Party非常正式。是下午一点开始的,客人到了先喝点饮料或葡萄酒,另外,还备了点心。然后是正餐,饭桌布置得非常漂亮,桌上垫着非常讲究的桌布,还放着装饰得非常讲究的餐巾,还有别致的刀叉、盘子,杯子。在桌子的中间放着鲜花,现在正是春天,鲜花都是摘自自己的花园,色泽非常艳丽。在中国饭桌上看到的都是饭菜,很难有美感。但在这里饭菜是放在另外的桌子上,大家自己拿着盘子去取,就像吃自助餐。这样的好处不仅是可以把桌子布置得很漂亮,也避免了客人用筷子都伸向同一碗菜的不卫生,另外,无论来多少客人都没有关系,因为用不着坐在桌上夹菜,所以坐在哪里都可以,可以坐在桌上也可以坐在沙发上或花园里。今天请的客人不多,所以我们都围着桌子坐。但记得有一次,我参加另一个Party,就是随意坐的,这样坐,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你可以随时找你感兴趣的人聊天,聊完了还可以找另外的人,所以Party实际上就是一个社交场所。
我们今天吃的是地道的美国饭菜,有肉末、豆泥,自制的西红柿酱、奶酪和包心菜、青椒、洋葱等,还有用豆子和培根煮的汤。这是正餐,正餐结束后还有甜点。甜点是老人们自制的巧克力派和香蕉派,还有冰激凌。美国的菜不敢恭维,但他们的甜点做得非常好,就是有点过甜。客人基本上都是美国人,只有我和Andrew教授的夫人华静是中国人。华静在国外生活了近二十年,又嫁了个美国丈夫,基本已经美国化了,实际上就我一个外国人。他们在一起聊天聊得特别热闹,我则是听得多说得少,一方面是我不熟悉他们的生活,很难进入他们的话题。另一方面他们的语速很快,而且有很重的当地口音,我一边似懂非懂的听,一边偶尔也说几句。觉得参加这样的聚会是锻炼英语的极好机会,但同时也在心里想,不要我在这里呆了一年回去说一口列克星敦英语。
吃完饭我们到花园里坐,春天来了,花园里的许多花都开了,很美,老人们还种了一些蔬菜。两个老人独自生活,这么大的一栋楼和一个花园都是自己打理,真是很不简单,下午四点多钟Party结束了,留下的残局够老人们收拾一阵子,但看得出来,他们很高兴。美国人很热情,走的时候大家又是亲吻又是拥抱,开始我不习惯,但现在已经入乡随俗了。
美国的陶瓷艺术教育年会
(2009年4月11日)
一大早我们就来到凤凰城的会议中心,这里到处聚满了来参加会议的陶艺家们,会议中心非常大,最大的会场可以容纳一万多人。这里的开幕式设在晚上七点,所以开幕当天的上下午都是看展览。一共有五十多个陶瓷艺术展,分散在凤凰城的各个艺术馆和高校的艺术馆中。
来参加会议的人主要是来自美国各地的陶艺家,也有一些其他国家的陶艺家,主要是欧洲、日本、韩国、中国的陶艺家。大都是自己组织人过来,在中国由于没有陶艺组织牵头,有个别的是自己来的,就像我们。还有一些是由美国的陶艺家周光真到中国去组织来的,大约有十几个人,一人交三千多美金,然后他帮助大家签证、报名、订旅馆等。每位参加者要交300美金的会务费,也可以带作品来参加展览。还可以租摊位来宣传自己或出售一些东西。
参加教育年会的有陶艺家,有不同的陶瓷艺术方面的教育机构、出版机构、杂志社、画廊、收藏家等,一共有七千人左右,是一个巨大的盛会。
大家都在等会场的专车带着去看展览,我们则跟着纽约城市大学的陶艺教授何善颖,一起坐了一辆由她学生自己开的车去看,她学生的家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另一个城市,所以自己开了车来。我们先到了展览最集中的亚里桑那州立大学(Arizona State University)去参观。这个大学的美术系、设计系、建筑系、考古系、人类学系都有自己的博物馆或艺术馆,在这一天全布置成了展示陶瓷艺术的地方。所谓的陶瓷教育年会,每一年都以高校为主,参加的陶艺家大都是各高校陶艺系的老师,展厅也都是设在举办城市的各高校中。在这里我们看到了整个美国陶艺界的所有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在亚里桑那大学的博物馆中还收藏有不同历史时期的美国和欧洲赋有代表性的作品,在这里我们几乎看到了西方国家现代陶艺的发展过程。最早的作品是彼得·沃克斯等人的作品,这些作品产生于上世纪中期,在二战前后。当时的美国受日本等东方国家的影响,在陶瓷艺术创作方面追求材质的自然性,试图打破长期以来陶瓷作为实用器皿所追求的规整光滑、标准化的生产等特性。在陶瓷艺术作品上以各种不同的划痕、戳痕来丰富陶瓷的肌理,材质以粗糙的陶泥为主,有的不上釉,有的即使有釉用的也多是亚光釉,以打破以往人们在陶瓷中追求的那种细腻感。
当我看到的最近的这些现代陶艺似乎有所改变,一方面是风格越来越多样,有的是表达观念,有的是挑战技术,有的是表达陶泥的可塑性。在看的过程当中,我感到西方的陶瓷艺术无论是在材质的运用还是在观念的表达方面,的确是走在了我们的前面。如果说最早的一批美国陶艺家是以打破陶瓷人工性追求自然性为主,而现在的一批陶艺家则是以挑战陶艺的技术将陶瓷材料的各种可塑性运用到了极致,我甚至很难想象陶瓷材料的表达可以达到如此丰富的程度,也很难想象其色彩有那么多不同的表现手段。它使我想到,为什么无论在西方和在东方的神话中,人都是用泥巴捏成的,因为泥土实在是太神奇了。我们从早上看到吃晚饭,一共才看完了十几个展览,还没看完一半,但主要的都看了。
晚上七点是开幕式,大厅里坐满了人,美国的教育年会到今年已经开办了43年,每两年换一位轮值主席,前一任的轮值主席,在被换下来的第一年还有义务要帮助下一轮的轮值主席做一些组织工作。会议的内容除有展览之外还有讲座,讲演者也是自己报名,今年报明年,报名者要将自己演讲的内容和题目报上去,由一个专门的评审委员会来评审,一般不要老面孔,以保证每年都有一些新面孔来讲座。
开幕式非常热烈,开始时轮值主席讲话,接下来的内容是表彰在过去的一年里在推动陶瓷艺术发展方面有贡献的人,同当时还宣布2010年的重要陶艺活动等。最后是请一位批评家做主要演讲,谈谈自己对现代陶艺的看法。这次请的是一位纽约时报的艺术批评家,据说她以前主要是做现代艺术批评的,但最近开始对现代陶艺感兴趣。一共两个小时的开幕式,她一个人就占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印第安部落的陶艺家
(2009年4月11日)
凤凰城在美国的西部,以前属于墨西哥,这里有不少的印第安部落,在这里有一座人类学博物馆,里面有不少印第安人的资料。昨天晚上我们和南茜一起吃饭,告诉她我今天想去看这个博物馆,她说她租了一辆车,可以带我们去看。早上九点半,我们到达博物馆,里面有许多当地印第安人的艺术品。在博物馆里,我们看到这一带的印第安人的器物以编织的篮子和烧制的陶器最为著称。昨天晚上,大厅里有印第安人的舞蹈,表演的内容就是有关他们的狩猎和作陶器的生活。博物馆里收集的许多陶器都是近代的,最早的也不过是十八世纪的。上面的图案大多数是抽象的,图案和造型都和中国远古时期的彩陶非常相似。而且篮子上的纹饰和陶器上的纹饰非常的一致,也许这些纹饰都有一定的寓意,只是我们搞不清楚。我看见有一根木棍子上面画满了图案,据介绍这上面是记录了一个印第安人一生的故事,也许不少的印第安人都有这样记载着自己生平的木棍子,这上面的图案和陶器上的图案有很多的相似之处。
里面有许多的新作品,都是现在的印第安人制作的,他们是当代的印第安陶艺家,大多数是女性,而且大多是不同家族的女性,最多的是祖母、妈妈和女儿。印第安人的传统生活方式已失去了当代的效益,所以他们以前的许多生活器用都成为了工艺品在出售,同时这些传统的艺人也都成为了艺术家。有的还相当有名气,在昨天的陶瓷艺术教育年会上就有一组当地印第安陶艺家的讲座。
我看到有一张地图,上面标注了不少印第安部落,这里展示的陶瓷艺术都是来自于那些部落。我看到一些年轻的印第安艺术家他们的作品明显的异于他们的祖辈和父辈。我突然想,如果我能利用假期到这些部落去做考察,一定会很有意思。人类学考察的长处就是了解异文化,而中国的人类学家大都做的是本土文化的研究,较少有异文化研究的经验。而要是我能去做这样一次考察,虽然说,时间太短也许写不出多少东西,但有一次这样的体验也会很不错。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南茜,立刻得到了她的支持,她告诉我说,她认识其中的一位印第安女陶艺家,她曾在哈佛大学的陶艺工作室进修,她的姨妈是一位印第安人的人类学家,也许能帮助我进入她们的社区。我听了非常兴奋,我告诉她说我可以在部落里住一间房子,和印第安人们住在一起,生活在一起,这样便于我更深地了解他们。我说,也许时间太短做不了很深的研究,但我可以每天写日记放在我的博客上,她笑着说,如果你真想和印第安人住在一起,那就没法上网。她建议我可以在当地租一辆车,住在饭店里,每天开车去考察。但我觉得还是住在部落里更能观察到很多的东西。我们俩讨论得非常热烈,但是否能得到这样的机会,还很难确定,南茜说她回到哈佛大学以后就会帮我联络,然后再跟我发邮件。
中午我们和南茜的丈夫华伦说起此事,华伦就说,到时你会说一口的印第安人的英语。我笑着说,要真能那样就好了。其实我最担心的是语言,本身英语就很难说好,再加上当地印第安人的英语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恐怕就更难了。但我觉得语言是一种工具,只能是越用越熟练,所以这样的考察对于我来说也是提高自己英语的一次机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