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车工 陶瓷行业的边缘人物

　　人们常说，陶瓷的制作，集众人之所长，是由每道工序上的工人付出的结果。这些工序，作用不同、方法不一。但都是陶瓷制作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而今天要谈到的板车工，在很多人看来，他们与陶瓷的联系过于牵强，游离在工序之外，是陶瓷行业的边缘人物，但在我看来，正是这些边缘人物，值得一写。

　　装着陶瓷的人力车

　　国贸陶瓷市场的楼不高，楼间距也不大，冬天的上午，斜斜的阳光很晚才能照到过道。倒是在市场东南角，有片不大的空地，一缕阳光洒在店面的落地窗前，里面满是精美的瓷器。外面站着几个人，他们穿着厚实的工作服，多以蓝色为主，就着阳光，聚在一起唠着家常。这些人，便是板车工。

　　旁边摆放着的几辆板车，是他们的工具。这板车，和我们常见的一样，只是有些旧，上面也自制了一些“配置”，多是方便装瓷器所用。扶手上规整的钉上了钉子，为了绑绳子，尾部放上了木板，方便抵住瓷器，板车下面还挂着一个大袋子，里面装了些袋子和破布条，用来搁在瓷器之间，以防破碎。

　　在描述陶瓷行业其他人员时，特别是一些工序的从业者，我们常会听到思想、创意等词汇。然而具体到板车工，用李昌国的话说，扯那些都没用，这就是实实在在的体力活。

　　李昌国是鄱阳人，几年前，儿子来景德镇学画画，他也跟着来了。在这里，找不到什么事做，他便在国贸拉起了板车。他和儿子在樊家井租了房子，平时儿子去画画，他便拉着板车来到国贸。

　　李昌国到国贸的时候，大约还是8点左右，这时候市场内的店面已经陆续开门，里面只有少量顾客，买的瓷器也不多，多是零售，拎在手上就好，这就犯不上使用板车，自然和李昌国没什么关系。大约10点左右，一些跑会的人开始在市场内活跃起来。原先聚在一起的板车工，有的接到老顾客的电话，拉瓷器去了，有的拉着空车在市场内转悠，看看有没有生意。

　　板车工服务的对象主要是跑会的人和店主，有些店主需要送货到某些地方，如果东西多少合适的话，便会喊他们送。从国贸到中国陶瓷城，大约是60元，需要三个小时，还有一些短程的货，则价位更低。而因为需要跑会而来市场“拣货“的人，他们往往需要板车工全程跟随着他们，遇到合适的瓷器，便装上车，这样装满一车瓷器，一般也需要2个小时左右，但是只限于在市场中逛，不用走太多的路，但价格不高，只有25元。

　　板车工不仅需要拉瓷器，还需要装车，这也是所有板车上都配备着绳子和布条的原因。李昌国不喜欢随着别人拣货，开始还行，货主看上什么，往车上装就好，瓷器不多，放稳就行，只需拿绳子稍微捆下就好。但是随着瓷器多了起来，麻烦就接踵而至，每增加一个瓷器，往往需要对车子上现有的瓷器大动手脚。如果之前的瓷器没摆好，还需要“运筹帷幄”一番，才能将瓷器安稳的加上去。另外，拉着一车瓷器，需要不断的走走停停，这也徒增了不少麻烦。所以李昌国还是喜欢“远程”运输，虽然路不少，但只要一股脑的拉就好。只是现在市场内专门运瓷器的电动车，小货车多了不少，对于他们板车工来说，远程运输的任务也就越来越少。

　　最怕打破瓷器

　　每个行业，都有自己忌讳的事情，烧窑的怕倒窑，航海的怕翻船，这些板车工们，最怕的就是打破瓷器。对于他们而言，打破瓷器有两种情况，一是打破了自己车上的瓷器，二是拉车的时候打破了别人的瓷器。板车工张嬴旗说，拉瓷器这活，有点像电视里的拉黄包车，那上面坐着的是老爷，我们这拉着的是瓷器，可是这瓷器一点也不比那老爷好伺候。

　　在设计之初，国贸陶瓷市场的过道并不窄，考虑的也就是方便进出车辆装运瓷器，但是，店家们将瓷器摆在自家店门门口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样一来，过道便窄了许多，有些地方甚至只能容下一辆下车经过，倘若两辆板车相遇，都需要小心“驾驶”才行。

　　张嬴旗就打破过瓷器，对此他调侃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看路况这么差，就是再熟练的司机，“车祸”也在所难免。那次张嬴旗正拉着一车瓷器，对面来了个骑电动车的小孩，骑得很快，张嬴旗心一紧，将板车尾部一甩，就听见后面一阵“乒乒乓乓”，张嬴旗心里一嘀咕“不好”。

　　前面说到，板车工最怕的就是打破瓷器，自然对这“乒乒乓乓”的声音十分敏感，等到张嬴旗一回头，就看见车尾蹭到了一个瓷瓶，瓷瓶倒下后如多米诺骨牌一般连累了周围的瓷器。店老板冲出来，自然脸色不好，一清点，破了12个瓷器。赔偿在所难免，店主说要300，张嬴旗虽然举得这价格有些高，但是自己理亏在先，也没多说什么，给了店老板钱。

　　至于自己车上瓷器掉下打碎，情况则会有些不同，一般来说，要是遇上货主比较好说话，通人情，加上打破的瓷器不是很贵重，都会算了，毕竟谁也不想遇到这种事。可是也有难说话的，会要求全额赔偿。一般在行业里的规矩是赔偿价格的一般。张嬴旗就曾打破过货主的瓷器，那时他拉板车不久，装车不是太熟练，一根绳子没绑紧，结果车才刚动，瓷器就掉了下来，还是个挺精致的花瓶。尽管货主一再说算了，接下来注意点就是，但是张嬴旗还是赔了货主一半的价钱。“其实大家赚钱都不容易，都是点辛苦钱。”张嬴旗说。

　　雨天，没有浪漫，只有麻烦

　　下雨对于板车工王哥来说意味着三件事，生意少，湿滑，关节疼。

　　还是在国有瓷产打杂的时候，王哥就患上了关节炎。只要是一变天，膝盖就疼痛难忍，如果一直下雨，空气潮湿，王哥的关节就一直不好。雨天的时候，逛市场的人少了许多，店家虽然依旧会开门营业，但大家的兴趣似乎不高，发货送货的事情便少了许多。而捡货的人只要是不急于这一两天，大多会等到晴天再来市场，因此生意不怎么样，尽管这样，王哥还是会推着板车出门，抱着能赚点算点的心态。

　　抱着这个心态的不仅是王哥一人，尽管雨天市场的人少，但是板车工倒是大多不会缺席，大家似乎都闲不住。平常的时候，早上刚来，大家聚在一起聊会，便会逐渐散开来，拉着板车在市场中逛着。然而遇到雨天，只好躲在飘出的屋檐下躲雨。拉板车久了，都会有一些固定客户，这个时候，他们只要接到客户的电话，或穿着雨衣，或打起雨伞，走进雨中。

　　雨天带来的麻烦，并不是一件雨衣或是一把雨伞便能完全摒弃，雨水润滑了一切东西。王哥说，蘸了水的东西，一切都是滑的，这个时候，需要比平常更多的小心，小心脚底打滑，小心手滑，小心板车上的瓷器滑落。

　　板车工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喜欢唠唠家常，或是谈点国际形势。王哥并不爱和他们说这些，他总是站在旁边，默默的盘算着什么，虽然之前在国有瓷产只是个打杂工，但那时王哥的日子过的还不错，下岗后，原来的单位只给他买了10年的养老保险，剩下的就需要王哥自己填上，小孩在念大学，这也是笔不小的开支。现在王哥每赚一点钱，都在心里默算着这个月的保险要交多少，家里开支需要多少，小孩的生活费是否够，是不是该打一点过去了。遇到关节疼的时候，王哥便会担心起来，这样持续下去，自己还能拉多久的车。尽管这样，在大多数时间里，王哥都没空去想这些，心情好的时候，他也会想着等到退休的年纪到了，他便不再拉车，趁着还不算太老，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