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阿曹这些被俗称为“地鼠”的人,本地人并没有多少好感,就像住在生益岭的钱大妈所说,自从去年上半年,这里迎来第一批考古研究工作人员开始,“地鼠”们就盯上了这里,并把不少私宅附近的地面打出了不少密密麻麻的“猫耳洞”。
挖了差不多有齐颈的深度,但阿曹还是要继续刨下去。
看着不断刨出的渣饼、匣钵残渣,这块地面下的窑址堆积层到底还有多深?在场的人部无法判断,他们希望能挖到“好东西”,这样才可以卖出个好价钱,让一下午的辛劳得到一些补偿。
阿曹以及他那两个随行而来的妹妹,并不是考古工作者。他们以挖掘和贩卖古瓷片为生。
“又有‘地鼠,在打洞了。”钱大妈远远地看着阿曹等人,带着不忿的语气说道。
收获不大
11月15日下午1时20分,阿曹捎上必要的“工具”,和他的两个妹妹(为了便于描述,记者按年龄将她俩称之为“大妹”、“小妹”)来到金家弄。正在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也一同前来,阿曹对儿子的学习自觉性并不放心,把他带在身边的目的,是便于监督这小子能及时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曹氏三兄妹轮流作业了三个半小时,刨出了足有一人深的“猫耳洞”,但“战斗成果”却并不能让他们感到满意:三只仅剩一半的巴掌大小碗、一只稍微完整的壶盖,还有两块碗底。
正当阿曹准备爬出洞口、由小妹继续接替工作的时候,一位居住在附近的中年妇女跑过来,提醒他们“不要乱挖”。原来距离阿曹工作地点仅10米的地方,就有一栋不知足新建还是翻建的三层高房屋,中年妇女很担心阿曹们的工作,会影响新房的地基,进而对房屋的安全造成威胁。
听过阿曹的一番解释,中年妇女嘟囔着回到屋中,大妹称偶尔会有人阻止他们的挖掘行为。“在不能得到对方同意的情况下,我们都会选择离开。”大妹称作为外地人,会尽量避免与当地人发生任何形式的冲突,“否则很容易吃亏”。
阿曹是都昌人,到景德镇已有数年时间,前不久把两个妹妹也接到了这个城市,让她们也加入到挖掘古瓷片的行列。当记者询问他们为什么不选择依靠养殖等途径,在家乡寻求致富之道时,三个人同时笑了起来:“靠种田能发财?你倒去试试看!”我给你优惠价
经过十来分钟的攀谈,阿曹让大妹将放着“战利品”的布包拎过来,一把甩在记者面前:“如果你想买这些瓷片,我给你优惠价。”
看出记者是个外行,阿曹耐心地当起了解说员,称包里的瓷片和残碗均产自清代民窑。他还仔细地将瓷片擦拭千净,讲述上面听描绘的花纹名称,并将碗底部分的底款亮出来,那是瓷片出产年代的最有力证明。
据阿曹介绍,他每周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前往位于国贸市场的古玩早市,向那些景德镇陶瓷学院的学生以及其他顾客,贩卖挖来的古瓷片以及碗碟。挖掘的时间一长,阿曹的“存货”也异常丰富,因此便能满足一些学生的特殊需要:比如将产自元、明、清各朝的瓷片,收集成完整的一套,以每片5至15元的价格出售。
“如果有学生需要某个朝代的瓷片,我们会按照年代挑选瓷片,并用纸张包好。”为了便于顾客分辨,阿曹会在纸张上标注“康熙”、“雍正”、“乾隆”等字样,“清朝历代皇帝在位时,景德镇所产出的瓷片,我都可以帮你弄齐。”
当记者对阿曹的专业知识表示怀疑时,三兄妹却显得很自信,大妹更是称千他们这行的,在瓷片鉴定上绝对超过了那些“学院派”。
咱们更专业
“书生(指科班出身的古陶瓷鉴定专家)们是从书本上获得的知识,而我们是在实践中积累的经验。”大妹毫不谦虚地认为他们这些“挖掘者”,相对于“书生”来说更有资格被称之为专家。
阿曹再次跳入了“描耳洞”,刨出一簸箕土让大妹接过倒掉,有意无意地看向由渣饼、窑土以及杂物构成的窑址堆积层:“我们每天都接触实物,而且稍微扫一眼瓷片,就能马上判断出其大致年代,从考古书上看文字的人哪能做到?”
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阿曹在卖力工作的同时,边滔滔不绝地向记者介绍起古陶瓷知识来。看着记者诧异的表情,小妹透露了天机,原来他们经常会与同行进行“学术交流”,并形成牢固的“价格联盟”。
“在景德镇刨瓷混饭吃的人中,部昌籍的占了相当大的比例。”大妹接过小妹的话头,并称在这个圈子里,对于同行的请教都会很热心地予以解答,基本不存在陶艺师傅教徒弟那样的“留一手”现象。有时候挖到稀罕物件,自己拿捏不准其市场价格时,向有经验的人请教,对方都会为你给出一个指导价。
如果这件稀罕玩意可以卖出相对较高的价格,被请教的人也绝不会出于嫉妒,而故意将其估价报低:“如果他那么做的话,只会便宜那些买家。”大妹笑嘻嘻地说。
如果有那张图
也许是感到付出的辛劳未得到合理回报,阿曹不断抱怨说现在能“出货”的“好地块”实在不多,按这样的趋势将来迟早得失业。他们今天所选择的挖掘地点位于生益岭和金家弄之间,央视新闻频道曾在10月30日进行报道,称考古工作人员在此“进行抢救性勘探和清理工作”时,出土了大量民窑青花瓷碎片,还发现了一座明代晚期葫芦窑和两座清代早期蛋形窑。
“窑炉两侧发现的投放木柴用的孔道,首次用实物印证了明代《天工开姗中的有关记载”,新闻播报员语速急促地说道:真真这次出土的三座窑炉遗存对研究民间窑炉演变与烧造技术具有重要价值。”不知道播报员在得知“具有重要价值”的这—切,将在不远的将来彻底消失的时候,是否还会用那么兴奋的口气。 ;
金家弄附近,有一条新兴的商业街正在散发着迷人的资本魅力!
这一切与阿曹并没有太大关系,他只知道包括自己在内的那些都昌老乡们,近年来已将老城区给挖了个遍,无论是斗富弄和戴家弄的改造工程,还是昌江两岸轰轰烈烈的河堤工程,都可以见到他们的身影。包括银坑邬、湖田在内的城市郊区,他们也二样涉足。
圈内有个挺诱人的传闻,称有些上了年纪的本地人,手中拥有一张特殊的地图,标注着景德镇范围内所有的古窑址的所在。尽管圈子里的人都很团结,但仍有人相信他们中有少数人持有这张图,否则那些人不可能总是能挖到“宝贝”。
对于阿曹来说,得到“宝图”只是一个梦想。不过他坚持一个原则,就是不到已被划成文化保护区的地块去刨食,并对那些诸如在御窑遗址盗挖瓷片的行为表示反对:“这些人要钱不要命,万一被抓住的话,长几个脑袋都不够去顶罪厂但他在工作中也会遇到危险,比如他经常会将“描耳洞”挖至两人以上的深度,这样就会面临土洞塌方的可能。有潜力的菜田
工作到下午5时左右,又有几名当地居民跑来围观阿曹他们的工作,不过并没有人上前进行阻止。阿曹和居民们套着近乎,称被自己刨过的旧窑址,都十分适合种菜。“混合着窑灰的泥土,特别肥沃。”阿曹在“描耳洞”里站直身子,以陪着小心的态度仰视着居民。
对阿曹这些被俗称为“地鼠”的人,本地人并没有多少好感,就像住在生益岭的钱大妈所说,自从去年上半年,这里迎来第一批考古研究工作人员开始,“地鼠”们就盯上了这里,并把不少私宅附近的地面打出了不少密密麻麻的“描耳洞”。
“这些老窑址可都是前人留下的宝贝,为什么要拆?为什么任由这些人挖?”钱大妈说到气头上,把正在手中进行编织的毛线衣往椅子上一按。
阿曹当然知道当地人对他们的看法,不过这并不妨碍自己的工作热情。
11月18日上午8时10分,记者再次看到了换上千净衣服的阿曹三兄妹,那是在国贸广场的古玩早市上,他们紧挨着摆设了三个贩卖古瓷片的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