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北京的设计师从今年的米兰家具展(以下简称“米兰展”)上回来,在新浪聊天室侃侃而谈,一种洋洋自得的乐观情绪贯彻始终,“我们的设计理念已经与国际同步了”、“欧洲的设计师现在看上去很颓靡”、“东方元素大行其道”……类似评论,洋溢的是大国崛起的豪迈与势不可挡。他们完全忽略了另一种事实的存在,欧洲人其实至今还是设计沙龙里的主角。
我曾经说过,这一现象的背后,其实是一种话语权、乃至定价权的掌控。
米兰展在业界素有“全球风向标”的说法,人家说:今年玩复古,于是全球复古;人家说:今年是极简主义年,于是大家都玩极简主义;人家说:今年混搭设计大行其道,于是哪儿哪都是混搭……2011年,米兰展劲吹的是自然风。
(一)
英国《卫报》的一位记者从现场发回报道说,在米兰家具展半个世纪的历程中,大自然其实一直在源源不断地为设计师提供着创意与灵感,“蓝天白云,海浪波涛,花鸟虫鱼,乃至我们自身的人体线条……尽管我们(在本届家具展上)看不到长满树叶的衣柜这样具有戏剧效果的作品,但自然缪斯的身影依旧无处不在。”
今年的米兰展上,师法自然的设计泛滥到直接临摹的程度。
比如有一款吊灯,远看近看都是一丛倒吊的树枝,设计师的灵感据说来源于一种叫“独活”的草药;用传统的意大利红玻璃吹制出的“里亚尔托”吊灯,看上去更像红蜻蜓的一对翅膀;而一款烛台干脆以喀斯特地形中的钟乳石为参照,将表面纹路处理成常年水滴沉淀的碳酸钙效果;被国外一设计网站票选为米兰展中10大最佳环保设计之一的蜜糖吊灯,灯罩表面均匀分布的六角形,让人很容易联想起蜂巢……
“自然界里不缺乏线条”,说这话的叫贝特扬·波特(Bertjan Pot),荷兰新生代设计师的领衔人物,那款“独活”吊灯就是他的杰作。
波特的话让人很容易听明白他的另一层意思:不缺乏线条,只是缺乏发现。我最近在一位朋友的网络空间里,看到她今年春节期间在布拉格拍摄的一组片子,最吸引我的是两张被处理成素描效果的,那是白雪覆盖下的教堂,黑色的、硬朗的(或者说挺刮的)线条来自教堂巍峨的尖顶,一条灰色的波纹线勾勒着积雪的蓬松与浑然,万物具象简化到如此境界依然丰富,让人顿悟无相即万象。
陶瓷设计的要旨,应该也是这般始于线条、终于线条。
我屡屡提及的画家王霁昕将在下个月到欧洲搞巡展,他准备了一些关于景德镇的摄影作做背景介绍,其中有一张是一堆摞着的盘子,呈现的其实就是一组精妙的线条,那些线条甚至能清晰传达餐盘材质的质感和釉面的光洁程度。
这张片子来自“环球”陶瓷车间的废品堆放处,那些产品应该隶属“宜家”。
(二)
在器型构造上,景德镇陶瓷界有着自己的语言符号,比如梅瓶,它的灵感应该根源于我们“肩若削成,腰如约束”的审美情趣。这种传统的语言符号当然不能轻易就被指责为保守与落伍,但一成不变的薪火相传,肯定也是不可能的奢望,传承的过程中,多多少少要添加进若干的时代因子。
我的一位同事曾问:同样的碗,景德镇是不是做了1000年?
这话问得有些夸张,甚至有些不怀好意——有批评家指出,从外观和线条上模仿自然界的事物,虽然新奇、有趣,但有时难免让人感觉浮光掠影。大自然中有哲学的深意,有更深层次的美,就好像黄金分割,在设计上不是说照搬就成,而是需要一种更加含蓄,却更有深度的表达,需要设计师有更多的智慧。
今年米兰展上,来自东方的设计师大行其道,中国、日本和印度这样的文化大国被要素化。
据《第一财经日报》的一则报道,来自中国的年轻设计师磊和他的两个外国搭档克里斯多夫、乔凡娜组成的设计小组“余杭纸伞的未来”,在米兰展上玩了一把“超自然”的抽象实验。他们从中国余杭地区传统纸伞工艺中寻找设计突破口,一根毛竹,5根棉线,18片宣纸,36根伞骨,70多道工序……在磊看来,一把小小的纸伞,蕴含着自然的深刻哲理。
“伞,一开一合;灯,一明一暗;竹,一曲一直,制伞的传统手工艺,可以衍生出很多完全不同的产品。”
从纸伞出发,他们先后制作出了酷似荷叶的灯罩、用暖气熏烤出的鸡蛋花宣纸座椅,以及根据纸伞折叠原理设计的“巢”——这是一种办公用具容纳装置,用宣纸和胡桃木制作的六角形空间,与蜂巢相似,故此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