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卖九：《需要坚持的“传统精神"》

传统陶瓷进入冰河期系列报道：

黄卖九：《需要坚持的“传统精神"》

        快要冬至的某一天，我们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神秘的“青花分水”大王——黄卖九老先生，我们稍早一点到达访问地点，黄卖九老先生踏着准点进的门，见我们都在等他，他笑着跟我们确定：“我们约定的时间是10点吧？”

        老先生对待事物的认真与严谨表露无遗，待到老先生坐下，我们才得以看清这位低调的国宝级大师，他留着老夫子的白胡子，穿着合体的唐装棉袄，看起来精神矍铄，就像是从古代私塾走出来的慈祥教书先生。

        黄卖九先生是“青花分水”的领军人物，也是能够掌握景德镇最原始的青花艺术的代表人物，黄老先生谈起自己年轻时的成长经历，有着那个年代老艺人都有的坎坷。黄卖九的绘画生涯从21岁那年画大跃进宣传画开始，之后因为机缘巧合加入了江西省支援西藏陶瓷工作组，成为筹备人员之一，在筹备组又被选送景德镇陶瓷学院进修两年，黄卖九十分珍惜能够进入梦寐以求的高等学府学习的机会，他并未按照常规和同学们一样遵循课程设置去学习某一个专业的课程，为此他特地请求领导，给他安排特别的课程设置，他想要将高等教育所教授的美术基础课和带有景德镇本土特色的陶瓷专业课面面俱到地学到，于是，他成为了一名特别的学生，不属于任何班级，只要是哪个班在上任何的专业课，都能够看到黄卖九孜孜求学的身影，为此，在陶院进修的两年之内，黄卖九凭着自己坚定的信念和好学的精神在美术领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不论是美术基础的素描、水粉还是景德镇传统的陶瓷工艺青花、粉彩、颜色釉等，都收入囊中，成为了陶瓷美术界的“全能手”。之后被派到西藏后，很好地完成了生产任务，从西藏回来后，又被分配到艺术瓷厂，中间还被借调到安徽支援建设，在安徽期间，他与韩美林等中央美院的学院派们共事，在专业上又获得进一步的成长，由于之前的组织生产经验，黄卖九在安徽组织生产期间用其丰富的生产经验组织培训工人、亲自教授技艺，创造了半年40个工人将对方厂里所有的瓷器都画完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黄卖九已经在专业领域为自己打下了良好基础的同时，他并未因此而沾沾自喜，之后在文革期间，他被分配到画像办公室，专门画各种毛主席像，一画就是十年，十年之后被分配到红星瓷厂，成立了美术研究组，开始了自我在艺术上的真正创作，在这期间，他研究出了著名的“半刀泥”工艺，他在传统的薄胎瓷上刻上了山水、花鸟等纹饰，使其具有更加生动的生命力与立体感，当年他还特意为人民大会堂设计了薄胎壁灯，从此，他的“半刀泥”工艺名声大噪。此后，他担任了美术研究所的所长，他并未因为身份的改变而养尊处优，在闻讯王步的次子王希怀的去世的消息时，黄卖九感到非常惋惜，他决心要将王步的青花传承下去，于是，他白天在厂里上班画粉彩，晚上偷偷自己摸索着画青花，画好再请熟悉的窑工师傅帮他偷偷地烧好储存起来，这一画就是十几年，这期间，他还经常去专门画青花的人民瓷厂和建国瓷厂偷师学艺，学习他们的青花分水工艺，直到有一天，他画的青花终于被厂里的领导发现并大为赞叹，领导便要求黄卖九回到红星瓷厂来画青花瓷，于是，黄卖九只好自己研制青花料和青花釉，并且自己设计器型，最终，经过多年的钻研和刻苦的训练，他的“青花分水”成为一绝，作品甚至被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

        晚年时期的黄卖九，贵为大师级的工艺美术家，他仍然秉承着好学谦虚的品格，固守着自己的研制的专用青花料和自己配制的釉料创作作品，他创作一幅作品的周期很长，前期需要大量的铺垫，从构图、器型、主题、釉料都要悉心构思和准备，他之所以选择青花作为终身最投入的一项工艺，是认为青花是所有工艺中他能够独自掌控的工艺，从器型到釉料到画工都可以完全独自完成而不受其他因素的影响，这也是他多年来潜心研制的乐趣所在。他一生都在学习，说起他的好学，有个经典的故事，黄卖九在求学时期，景德镇南门头对面有个名家陶瓷馆，里面都珍藏着景德镇著名的陶瓷艺人的作品，有一次不幸失火，黄卖九在大火被扑灭后在余烬里面翻找各种有价值的东西学习，终于他在一片瓦砾中找到了一个碎片，上面是著名的珠山八友之一刘雨岑画的鸡，他欣喜若狂，赶紧拿着这个碎片回去临摹。

        在晚年时期，他还在景德镇学院作为教授教本科生们学习景德镇最基础的陶瓷工艺，手把手地教学，上课认真细致，让学生们受益匪浅，谈到传统陶艺的教育传承，黄卖九老先生感到现在的学院派教育并未立足于景德镇传统陶艺，对于基本功的工艺并未有机会能够学深、学透、学扎实，只有传统工艺学扎实了，才能在传统中创新，因此，他还有个理想，那就是能够创办一个能够专门教授景德镇传统陶瓷工艺的学校，将景德镇几千年不断发展流传下来的传统陶瓷工艺能够继续精髓性地传承下去。

        之所以将黄卖九老先生的求学故事、学艺经历和艺术创作的成长和变迁真实地记录，正是出于对传统陶艺的现代化进程的思考，也许，这就是各种声音在大呼“景德镇传统陶艺需要创新”的局外人应该思考的问题，在“创新”喊了多少年之后，我们是否应该重视我们的传统是否已经传承好？很多年轻人进入高校去学陶瓷设计、陶瓷理论、考古，但这些人是否在自己的领域里面对工艺有真正的透析和了解？或者，我们应该不忙着分传统派和学院派，更多地回头看看这些做了一辈子陶艺的老大师们的求学经历和从业精神，传统是否除了代表某种陶瓷工艺，是否也能代表某种缺失的“传统精神”？

        （黄卖九，江西都昌人。景德镇高等专科学校艺术系副教授，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中国工艺美术学会会员，江西省美术家协会会员，景德镇市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大瓷网艺术家库陶瓷名家，擅长中国书法，陶瓷青花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