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装饰与陶瓷艺术美
王忠 (湖南省轻工业高等专科学校艺术设计系,湖南长沙　410015)1

　引言 陶瓷文化是中国古文明的象征,我国是世界上公认的陶瓷之国,在英语词汇中,“中国”和“陶瓷”(ＣＨＩＮＡ)是为一体的。就陶瓷艺术的发展而言,可以说在中国文化史上具有极重要的位置。古人运用其自身的聪明与才智,创造和发明了许多制陶制瓷技艺,特别表现在内在胎质与外在装饰浑然一体所呈现出来的风韵。这种风韵不仅具有赏心悦目而又陶冶性灵的浓郁的东方格调魅力,更重要的是它凝聚了中华民族审美的心理历程;体现着中华民族的素质、文化水准与历史面貌。从这个意义上说,它代表了中国文化乃至东方文化的思想与高度的创造性,因而具有更深刻、更广博的美学内涵。美源自于我们的生活,人们为寻求美,不断去发现美、创造美。
    从原始的洞穴壁画、新石器时代的彩陶及近代的绘画、现代的雕塑无不体现着装饰的美的蕴含,而中国陶瓷所特有的使用功能与审美功能相统一的属性,是区别于绘画、雕塑等艺术的一个根本性特征;由此构筑了陶瓷艺术美的独特内涵,其装饰是提高陶瓷艺术形象感染力的极其重要的手段。本文目的,试图从社会文化、历史、心理学以及符号学的角度,有比较的选择纳入,展开横断面的研究,从装饰的角度入手,对我国的陶瓷文化的历史、现状、发展与创新问题展开研究、探讨,寻求符合现代观念的装饰美学。

2　装饰的概念与其本质谈陶瓷装饰艺术,自然就引出“装饰”这个概念。装饰作为一种文化现象,人们从多种角度解释过它的含义。《现代汉语词典》解释说,“在身体或物体的表面加些附属的东西,使其美观”。这属于装饰一般现象的表述,而且容易使人产生装饰只是表面的、附加的误解;蔡元培先生曾说:“装饰者,最普通之美术也”。装饰即语义学的“准美术”或“美之术”,可以说明装饰的本质就是“美”,但从本质到现象还需要若干“中介”加以限定,这是以概念目标为基础的解释,把装饰作为人类实践的一种独具特色的行为模式,作为人类以精神和审美的方式掌握世界的一种手段,笔者认为:装饰就是以条理化、规律化、程式化、理想化的艺术方法,利用视觉对象的形象、色彩、肌理、构成于空间,使现实得以美化的广泛作业。这是以概念的实践特征为基础的解释。它作为一种有意识、有目的的“活动”,必然在时、空相位上不能摆脱“环境”这个前提,它服从于环境。装饰要讲“得体”和“适宜”,也就是要因人、因事、因时而宜。从这种意义讲,装饰是一种广义的生活———环境艺术。我们说装饰是“使现实得以美化的广泛作业”也就是这层意思。因此,作为环境要素而创造出来的任何一物需包含美的内涵特性。这种作用又使“物”成为一定时代与一定社会的文化要素,而传统观念对装饰的理解只是出于前一种,即在身体或物体的表面加些附属的东西,使其美观的一种表现形式,特别对陶瓷艺术来说,就装饰而言更是如此,不管是实用的或欣赏的,人们习惯以物论物,停留于事物的表象上,这种单单以装饰品指代装饰的解释,从某一角度反映了人们对事物的一般认识。我认为,对“装饰”不能以有用和无用来衡量它的功能价值;也不能以手工或机械生产来决定它的存留取舍。“装饰”和“装饰美”是人类为自己创造的特有的审美文化。日本的竹内敏雄曾说过:美与功能是同一人性的两个侧面。装饰作为人类以审美和艺术的方式掌握世界、完善自身的有力手段,才是装饰的本质意义所在。也正如此,陶瓷装饰学才进入现代的文化观念意识。

3　装饰美与装饰艺术美的形态可以概括为“自然之美”与“人文之美”,装饰美是人文之美“一体多元”中之一元。装饰美是人们利用各种装饰因素,按照装饰表现规律与对象有机结合这一装饰行为而形成的。装饰美是人文之美的形象表征,是乐感文化的表情符号,是审美观的时尚典范。装饰艺术正是按照装饰美的表现规律,并运用装饰性的符号和手法,融汇于艺术。其装饰性与装饰美的表现,随着实践活动的不同形式,形成了各自的特色与规律。它是审美文化的形象表现,又是审美改造的具体实践,因此也受到装饰对象、环境、功能、材料、制作等条件的制约。陶瓷的装饰艺术也有它的规律与特色,也受一定条件的约束。在适应性与内蕴性的原则下,表现其特有的艺术风貌和神韵。

4　陶瓷艺术的装饰美及发展历程陶瓷艺术美与其它造型艺术一样,来源于自然美和生活美;来源于客观物质世界。讲究潜移默化的社会功能,遵循气韵生动的美学原则。中国陶瓷艺术特别是陶瓷装饰画面,具有东方艺术的美学传统。它的表现手法正象陆机《文赋》所咏:“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上下历史跨度几千年,东西纵横几万里,天上人间种种事物,都可在艺术家的审美理想指导下,把它们组合成美的艺术品。陶瓷艺术的发展,在各个不同的历史时期都有鲜明的时代感。从器物造型到装饰都显示出社会习尚和审美意识。我国古陶瓷装饰艺术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的彩陶。其烧制工艺虽原始,但彩陶纹饰却极富艺术创造,纹饰的变化单纯而色彩艳丽。稚拙、淳朴、豪放的彩陶其基本构成是点、线、面的符号组合。如在黄河流域的彩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水波纹、旋涡纹的组织与色彩,看到它们,似乎看到了滚滚而来的卷着泥沙旋涡的黄河水,让人激动感怀。其它如;方格纹、编织纹、谷叶纹及鱼纹、蛙纹、人纹等纹饰,这些题材,全是从生活中来,又用于生活,创造性地把自然界和生活中的物象表现为瑰丽优美的图案,给装饰艺术奠定了第一个里程碑。彩陶的符号性语言、简洁的装饰、朴素的色彩和挺拔的造型构成了完美的艺术整体。这与原始社会人们的生活是息息相关的,当时人们主要从事渔猎、采集与饲养。象许多纹饰,如:鱼纹、蛙纹、绳纹、叶纹等无疑都是源自于原始人类长期狩猎生活的结果,是从劳动实践中得来的,可以说劳动不但创造了人类,还创造了最初的陶瓷文化艺术。到了奴隶制社会时期的商代,出现了白陶,白陶花纹繁缛,形制美观,青釉硬陶具有瓷器的特征,从造型和装饰看,这时期的陶器吸收了青铜工艺的特点,烧制了刻纹白陶,使陶器装饰与当时的青铜艺术互相辉映。奴隶社会的青铜工艺艺术,可以说是当时生产力发展水平的标志,青铜工艺的工艺造型、装饰、立体雕塑等综合艺术表现对当时的陶器产生了影响,带动了陶器装饰的发展。汉代是我国陶瓷工艺史上,从陶到瓷的孕育成熟阶段。秦汉时期,国力开始强盛,经济初现繁荣,为艺术创作提供了精神与物质方面的有利基础。汉代的釉陶中的低温铅釉和薄釉硬陶都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和地方风格。北方关中一带首先创烧了低温的铅釉器物,具有黄、绿、褐等釉色,大大丰富了陶瓷的色彩效果,增加了美观与实用的价值。南北朝的青瓷器,其釉色装饰典雅秀丽,温润柔和,器皿造型独具特色,既饱满深厚,又端庄挺秀,装饰手法上常见有压印花、附加堆纹和划花等;由于当时佛教的影响,青瓷纹饰上出现了佛像、飞天、忍冬纹和莲瓣纹等新的题材,这些外来文化被吸取到瓷器的装饰上来,并予以融化与发展。其中尤以莲花纹饰最为突出,其纹饰在南北各地广为流行,这与佛教的盛行、人们对此纹饰的喜好有关。隋、唐时期是封建社会重大发展时期,是一个政治统一、经济发达,文化艺术空前繁荣的历史时期,人文之盛,物产之富,为前代所未有,陶瓷工艺在这时也取得了辉煌的成就。

    隋代的白瓷烧成在我国陶瓷史上有着重大价值,它给后来的彩绘瓷器的发展,创造了良好的基础。到了唐代,形成了著名的邢、越二窑,北方邢窑的白瓷,胎质细洁,釉色白润;南方越窑的青瓷,胎质坚硬,釉色莹润,纯净如翠。除釉色装饰外,还有印花、划花、堆贴、捏塑等装饰手法。图案内容较以前大为发展,花鸟题材不断增多。而且还出现了低温、色彩鲜丽的“三彩”釉,它运用黄、绿、褐等釉色,烧作成色彩绚丽、缭绕变幻的艺术品。还有淋漓豪放的花釉和精巧别致的纹胎、纹釉瓷器,大大丰富了陶瓷制品的装饰。唐代陶瓷艺术的绚丽多彩与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是融为一体的,唐太宗贞观之治后,商业、手工业更是进入到高度发展时期。这个时期的许多工艺,特别是陶瓷工艺具有精巧华丽、活泼清新的特点,在文化艺术上具有举世闻名的盛唐时代特点,至今仍被誉为“唐文化”。从原始社会的彩陶一直到唐代的瓷器,可以说陶瓷艺术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技艺和材质的提高,人类审美意识的发展而不断发展的,其间虽受到某些工艺的影响,但不同的时期都反映了不同的风貌与特色。宋以后,由于社会生活方式的变化,文人、士大夫对美术的热爱形成了艺术蓬勃发展的新局面。对瓷业提出了新的审美要求,走向了立足于观赏角度的审美境界。宋瓷的美学风格,以沉静雅素为特色,表现为含蓄而不发露,自然而不雕琢,这主要在于宋瓷重装饰的釉色之美,更追求釉的质地之美。如景德镇青白瓷的釉色晶莹如玉、龙泉青瓷釉色的青翠晶润,这些釉色装饰,正说明了当时人们对美追求及审美意念的提高,在美的陶瓷艺术品后面,往往蕴念着深深的诗情画意,以及从尚新的审美意识与深厚的传统文化精髓。如宋以前的美术作品,题材大多局限于神话、宗教故事,以及所谓的“促教化、助人论”,宣扬封建伦理道德的内容。从宋代伊始,大大拓展并丰富了取材的领域。中国的艺术精神,可以说是由唐代的水墨及淡彩画的出现而完成了自身性格所要求的形式。但发展的高峰乃出现在北宋时期。

   随着绘画艺术的发展,文人画的兴起,彩绘与水墨画也结合进了陶瓷烧制的美化工艺;把特种矿物质颜料直接画在陶瓷胎体上,于是多彩施釉也逐步发展起来。此时的人们对陶瓷的审美要求,是与人们对绘画艺术崇尚相一致的,表现于釉色上的单纯而沉着的色调,同时,为了强调色彩的洁静、典雅,所以在造型上也就力求简化,来配合装饰色釉的精美简洁。其实,宋瓷的装饰美,不光体现于釉色的装饰,还包含刻、划、剔或镂空装饰、化妆土的装饰及彩绘装饰,彩绘装饰是中国陶瓷艺术中最重要的一种装饰方法,宋代瓷的彩绘装饰为以后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随着元代青花瓷的烧制成功,瓷器上的刻、划花和印花装饰技法退居到次要的地位,而让位于彩绘。元青花瓷装饰十分讲究布局、构图,讲究青白相映、疏密相间、虚实相生,尽管其装饰层次多、画面满,有的装饰圈达十几层之多,然而却层层有别,主次分明且又浑然一体,使人感到丰富而不繁杂,饱满而又分明,具有很高的艺术表现力与形式美感,深受人们的珍视与喜爱。明、清两代除了生产青花瓷外,还大量生产了彩绘瓷和各种颜色釉瓷。出现了明前期釉上红彩、釉上黄彩和青花金、银的彩瓷,成化斗彩瓷、正德素三彩、浓艳的嘉靖、万历青花五彩瓷器、鲜艳夺目的康熙五彩、淡雅柔丽的粉彩瓷器,清宫廷御制的珐琅彩瓷等等,真是灿烂辉煌,至精至美。其陶瓷制品的产量之多,工艺之精,品种之丰富,装饰之多样是前代所无法可及的。所谓“至精至美之瓷,皆出于景德镇”,景德镇自元代以来,已成为全国瓷业的中心,这里汇集了各地制瓷技术的力量,不断扩大生产规模,人们掌握了制瓷的科技经验,提高了装饰艺术的水平,烧制出了许多精美的陶瓷制品。纵观历史长河,陶瓷艺术的发展,在各个不同朝代都有一定的进步、发展与提高,在各个历史时期也都显示了那个时代的装饰风格与艺术特色。与人们的审美情趣相一致,与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相融合。七千多年的陶瓷工业的发展壮大,陶瓷装饰艺术的丰富与提高,形成了我国陶瓷艺术的独特魅力。

5　现代陶瓷艺术的状况与发展现代陶瓷艺术的发展,通过新品种、新工艺的出现,新形式、新风格的诞生,来推动其向前发展。陶瓷艺术的发展也在于不断吸收外来文化的精华,从而达到增强和发展自身的艺术创造力与表现力。我国的陶瓷艺术不仅善于吸收外来文化的精华,尤其善于学习和吸收其它艺术(如绘画、书法、雕塑、建筑)的特长,无论在时代风格及地方风格上,以及在题材、形式、表现技法上,都密切相关,从而丰富了自身的艺术创造。陶瓷艺术的发展之所以有那么丰富多姿的成就,还有赖于我国陶瓷装饰的极其丰富的实践经验和熟练的艺术技巧。我们不难看出,中国陶瓷艺术之美根本上而言是一种装饰之美。这种“装饰”不同于一般性质的表面化与附加性,而是材质肌理装饰、雕、刻、划、印装饰、釉色装饰、纹饰装饰、彩绘装饰与陶瓷造型相融合所呈现的一种特有的、天然成趣的美。装饰的本质就是美,对陶瓷艺术而言就是陶艺美。随着现代文明的进程,社会的发展,科学的进步,现代人的审美意识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人们不再欣赏那些繁复庞杂的作品,而是更多的被人类原始艺术的极其稚拙、简朴而大方的形式所吸引。从封建社会以来,由于物质材料的丰富,加工技艺的精湛,加上某些审美情趣的要求,使得艺术形式愈加繁复。当这种繁复的形式发展到一定的程度时,人们对它便不再发生兴趣,而回过头来,又去喜欢那具有简朴美的形式。这一方面,是由于心理上的逆反现象而出现的互补要求,审美趣味由复杂转向单纯;另一方面,也是由于现代社会的发展,生活节奏的加快,使人们意识发生转化。从整体上看,陶瓷艺术追求装饰形式的简约化倾向是比较明显的。当然这种倾向不仅是心理上的因素,还有社会方面的因素,生活的快节奏,人们精神状态高度紧张,使人们更多的希望从艺术之中得到轻松、自如的享受。

    今天的陶瓷,已不再被狭义的看成是实用品和装饰品。而是从属于整个现代艺术的范畴,陶艺的创作正伴随着整个现代艺术运动的发展而发展,即适应发展的审美要求,在更大程度的利用和把握陶瓷媒介特性的基础上,创造出比传统陶艺更具审美表现力和激发力的丰富而新颖的形象。二十一世纪的开放式的多元化格局,使得当代的陶瓷艺术创作者们在艺术观念、创作思想和审美价值趋向方面发生变化,它促使陶艺创作以开放性和建设性的姿态积极参与中国文化和艺术现代形态的建设,成为活跃和促进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一个声势渐大、影响渐广的创作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