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都精神——我的大学 文／张慧敏

    了了亭 景德镇陶瓷艺术馆 资讯 本文刊载于《我的大学》中国陶瓷 杂志社 出品：职大与其他大学的性质不同在于，来就读的学生已是成年。不少还是单位的科级小头头，也有已拥有婚室的。所以，当时并不很开放的景德镇，职大还可以有另一方天。要把内在的向往变成实际的行动，首先需要的是自信。比如那位让我几十年之后仍然不能忘怀的女教师，有着常人难有的自信。据她说，当年在大学期间，只要她出现在男生的球场，必然引起轰动，她支持的阵营，战无不胜。那时天方夜谈的故事让我们大家都以为地质大学肯定不长在地球上，要么地质大学的男生个个是天外来客。这里不无醋意，因为当时我们几个喜好虚荣地花枝招展于舞场的女教师，没有一个有她那样的收获和傲人的战绩。舞会总是随着华尔兹的旋律结束，矜持羞涩，以至于到今天，有某某女老师说，当年她她就是喜欢他他；男老师说他他本来好好喜欢她她。最近我发现，记忆的叙述话语是最不能相信的东西，就比方1985年的陶瓷职工大学吧，男人与女人的叙事，完全颠倒黑白的不同。
    但是，作为陶瓷职大的历史，如我城已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十大瓷厂的烟囱，只能依靠话语叙事，来记载回味她曾有的风姿。陶瓷职大的生命与十大瓷厂成命脉渊源，虽说她的胸襟不止于景德镇本地。说其为大学，正是因为她具有面向全国招生的勇气，更有如瓷般开放世界的精神。记得当时，我登上讲台面对的85级美术系学生，20多个人中一半来自十大瓷厂美研室，一半来自外地，最远的有班长来自吉林，他年龄比我还大。而当时的我还没有坐过火车，我的景德镇普通话，也许让他这样的东北人叹息不少。那是一个我们向往博大开放还有梦幻远方，却只能暗暗使劲要提升自己潜能的时代。许多时候，如我都自信不足。记得讲《滕王阁序》，反复疏通翻译字词，一遍遍带领学生诵读，可是，一个星期过去，我抓住当时班上最小年龄的顾坚，要求他读一段，结果非但读不出，还傲气得很。你说，一个班，几乎许多学生比我年龄要长，我不抓最小的，还怎么能压得住阵呢，记得第一个学期结束，顾坚需要补考。美术系的学生多有狂狷之气，有说“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像顾坚，在瓷画专业上，他已经很精到，线条画得优美遒劲，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考进职大。他当时如饥似渴地要追求掌握西画技巧，对他的素描老师，远远比对我这样的公共课大学语文老师要好得多。那个时候，景德镇的艺人最忌讳的是怕自己成为工匠，每个理想者都渴望，在技术的精致上再上一层楼，可以真正步入艺术殿堂。他们不满足只是工艺的美术，更多的是在追寻当时国家各大美展的现代艺术。那个时候的我城艺人，真的个个在做艺术家的梦。那时，如果你说多少钱我承包下你，你就给我画瓷卖瓷，不要有非分之想，几乎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瓷都艺人都会拒绝的。那日寸我城也很贫穷，但大家却可以省衣节食，去买颜料和画布，只为理想。学生进入陶瓷职工大学，正是此追求的涌动。一如主管单位陶瓷公司，不完全是买卖瓷器的生意场，还会有开办如此大学的宏伟设想。也正是基于对纯粹艺术理想的追求，虽然先秦文学对顾坚来说深奥了，在补考前夕，特别做了几次特殊突击性补课，我们师生从此基于对理想的憧憬也成为了好友。最近，他从外地回景作画，还忆起我这个当初抓他补考的老师，慨叹说越往高处走，就越需要文化知识，当初真该学得更好些。而同是26前他班上的同学都说当时顾坚太执着偏科，他的线条功底、仿古人物都极其出色。20多年，在跨越许多地域领域之后，我的记忆真的有许多模糊。有些学生如今都是大师级人物，比如吴志辉，青花点瓷的挥毫技艺让我赞叹不已，若他不声声说我曾为师，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如倾心瓷艺清纯中的豪放，我欣赏追忆我城曾具有的狂狷精神。因为历史的底蕴，我们有如瓷的外在像石板青青；而因为追求，我们内心蕴蓄着狂风浪潮；却又因为狷气，我们坚守有所不为1正是这样的理念，在我初入陶瓷职大，就有校长亲口鼓励说“培养”。今日反思，当初是自己在某种程度上的不自信，才忽略了一个领导如此难得的许诺。从1985到1990，每一年，黄校长都要送不同的老师去北京上海等各地进修学习，而我直到1990年，在疼爱我的老人纷纷离世，家庭动摇几近精神崩溃下，方被迫向学校提出想去北大进修的要求。是陶瓷职大的领导栽培教师的雄心，给了我再生的机缘，使得我后来可以穿越北大，在专业上得以飞升，尽管如今我身依旧坠回故土。学习这东西需要促进，当初，一边教美术系学生古文时，我也订阅了英文版的中国日报，可仅有野心无济于事，许多都在看不懂的情况下作了废报纸。这样的求学兴趣，在一个充满理想的机缘中，方有成效。所以，今日，我依旧万分感激当初职大给予我的恩惠1曾笑言说，这是我得到国家资助的唯一。若天下执掌大学权柄之人，可以个个如此虚怀韬略，后生的未来就总会在希望中。中国大学超世界一流也就有望了。
    从今天景德镇的陶瓷市场来反观当初陶瓷职工大学的办学理念，我会说是教学——传授知识、研究I包括陶瓷设计绘画制作l——发展和创造知识、以及服务社会——知识之运用的三方结合体。这三方面，正是世界大学功用的核心。在2000年，曾任香港中文大学校长金耀基的《大学理念》再版时，我受报社委托，特意就此话题与金校长做过访谈。金校长的许多世界大学办学理念，今天，我似乎都可以寄托于对陶瓷职工大学的回忆中。她是一所面向世界，具有瓷的精神之博雅大学；又是一所造就陶瓷专业技能的精工之大学。今日，她已并入高专综合型学校。有一天，我希望自己或是他人得助，在景德镇，仿效贬谪入江西的先人重新树立起青山绿水幽静隽永之书院。何谓大学’不就是一群志趣相投的老师| masters）同跟随的群群学生传播研讨创造知识的园地。University-字，据金耀基的《大学理念》中记：中古时期接近studium generale，意指“一个接纳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的地方”。从这意义上来说，瓷都抑或说瓷都精神本身就是一所关于陶瓷的大学，为瓷艺来到瓷都的世界各地任何肤色的人，都可以说——我的大学。
    张慧敏：1 985年任教于景德镇陶瓷职工大学，1993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获硕士学位，后任职于北京中国艺术研究院。经历香港、游学美国，曾任教于美国加州太平洋大学，目前在景德镇高专执教中国现当代及外国文学。有论著《褪尽铅华》I 2001 l、  《语言在洞穴中穿行》|广州出版社2009），编《女性主义精粹》I 1998上下|，以及各级刊物发表论文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