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窗说汝（二）汝窑

　汝瓷青釉的釉色之美，宛如天地绝唱。此种青釉的典雅高贵，超越了之前的越窑、耀州窑、鲁山段店窑乃至临汝众多窑口。汝瓷青釉中的纹片，更是幽深玄妙，其隐而微现、隐而不现的蟹爪纹、冰裂纹、鱼鳞纹等三四种以上的细碎纹片，皆若隐若现，不见冒突之态。而当年最佳者，则是“无纹者尤好”。

　　瓷器追求釉色，就好比人类追求容貌。青釉发展至北宋，其工艺延续和审美欲望，已是蓬蓬勃勃，一发而不可收。汝瓷青釉，至北宋，于都城所在的中原大地，方能得天独厚，顺天应人，造就此等世间绝品。北宋汝瓷，到南宋时已是“近犹难得”，而今千年后，更仿佛如“一抹惊鸿”了。

　　汝瓷令人叹为观止的还有器型。汝瓷的器型，绞之宋代其余四大名窑“官、哥、钧、定”，种类偏少。现见传世及发掘，可归属于两大类：其一为餐饮用具，如盘、碗、碟、盏等；其二为文房用品，如洗、砚滴、香薰等，其它如小瓶、水仙盆之类，当也在文房之列。汝瓷无大件，亦无祭祀大器，此点仿佛已成定论。汝瓷器型端庄大方而高贵，线条流畅优美而典雅，小中见大，浑然一体，宛如绝代佳人，不可增减一分。

　　鉴识北宋汝瓷，如果说釉色、器型、胎土、工艺特征等诸项缺一不可的话，则器型尤为重要。北宋汝瓷器型所具备的独特气韵，可以在万千瓷器包括后仿汝新仿汝的瓷器中一望而知。汝瓷器之构思美、线条美、造型美，已然是上溯千秋，无复其右了，因而尽显北宋时期深厚的文化孕养和艺术辉煌。汝瓷器型切忌花哨，切忌怪异。汝瓷器型以端庄为魂，以简朴为质，以流畅为典，以和谐为韵。若君有缘，能够与一件汝瓷默然相对，或可以顿悟，什么是“大美无华”。

　　汝瓷工艺上最独特之处在于底足，在于绝大多数的整器皆为满釉裹足支烧。这一特征，先是承传于鲁山段店窑，而后又被南宋修内司早期所仿效。汝瓷底足外撇八字，用极为坚硬的支钉所支烧，支钉所用灰白瓷土与整器所用的香灰色胎土判然有别。支钉细小，绝大多数呈椭圆形，与北宋张公巷窑及北宋官窑的圆柱形支钉亦大有差异。

　　汝瓷不惜工本，用玛瑙研成粉末掺入釉料，古来只此一家。因而汝瓷烧造后所呈之釉色，会随着所照映光线的变化而变化，会闪现红晕光霞。汝瓷釉面无光泽者居多，沉凝如玉；有光泽者居少，璨灿宝光。汝瓷胎土呈浅灰色与灰白色，而极少为褐灰色与深灰色。汝瓷胎土与当时的定窑，钧窑差别很大，瓷胎的厚度介于定窑与钧窑之间，比定窑厚，比钧窑薄，与宋代官窑相近。因而，汝瓷与官窑，从釉面、器型、胎厚诸方面相承相近处评判，遂有“官、汝难分”。

　　汝瓷既有如此神奇，既有如许魅力，故而北宋以来，一代代收藏家衷心倾慕，梦寐以求。而今“盛世收藏”，汝瓷更被青睐。然天下汝瓷寥寥，海内外馆藏公认不过60余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许60余件之外尚有“遗珠”，散落红尘，无人拢识，若君一朝偶遇，或能一了奇缘乎？

　　有诗感云：千古汝瓷出北宋，几番思慕几人求？与君说汝南窗下，斗转星移又一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