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微动风惊起 数朵荷花点澹开
——读张闻冰教授花卉装饰艺术
中国艺术研究院 王少羽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而叶子却更见风致了。”80多年前,朱自清先生在无可自解的彷徨和孤独中,将月下漫步清华园之所见诉诸笔端。而今,笔者引以描述张闻冰老师的陶艺作品,以为恰切。
荷,是张闻冰老师陶艺作品最常见的题材。
荷花的来历,相传王母娘娘身边的美貌侍女玉姬因动了凡心,偷出天宫,游戏人间,被王母娘娘用莲花宝座打入湖中,永世不得再登南天。荷花因其水生,在众多花卉中尤显洁净、高贵,被寓以迎骄阳而不惧,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在中国传统中早已超越花卉本身而具有理想化人格化意义。宋代大理学家周敦颐的《爱莲说》廖廖119字绝唱千古,“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盛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荷花作为君子的象征意义更加深入人心。千百年来,莲花一直作为文学、艺术创作中惯用的意象和原型,作为文人寄寓情感的外化形式和象征符号,而成为一种历史的积淀,一种约定的俗成,一种文化的传统。国画大师张大千先生一生爱荷、种荷,他曾说:“赏荷、画荷,一辈子都不会厌倦。”实际上,爱的是文人强加于荷花的文化意义。
《红楼梦》中,贾宝玉在给晴雯的殁词《芙蓉女儿诔》中道:“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窃以为,“为性”、“为神”的荷花,疏离尘世,不如朱自清先生《荷塘月色》之真切可感。中国美学讲求“澄怀观道”,“得意忘象”,文学界和艺术界一致强调,艺术的形式美不在于突出自身,而是否定自身,形式美的过分突出,会损坏艺术形象整体的美。到了清代末年,王国维对中国古典美学的这个传统思想作了理论的表述,“优美及宏壮必与古雅结合,然后得显其固有之价值。不过,优美及宏壮之原质愈显,则古雅之原质愈蔽。” 当荷之性情气骨早已取代荷花本身而成为荷之代名词的时候,张闻冰老师的陶艺作品对艺术语言形式和回归自然本身的关注,又为我们展示了艺术创作之另一条思路。
张闻冰老师笔下的田田荷叶,亭亭花枝,翩然花间的彩蝶,容易使人联想到欧阳修泛舟西湖之所见,“荷花开后西湖好,载酒来时,不用旌旗,前后红幢绿盖随。画船撑入花深处,香泛金卮,烟雨微微,一片笙歌醉里归。”此情此景,仿佛置身其间,真实亲切,可望可及。张闻冰老师择取自然中最完美的瞬间定格成永恒,追求清新、协调、唯美的效果,饱满圆润的花叶,华丽典雅的色彩,不带有点滴瑕疵,美得纯粹而宁静,这又是超然于生活的,是心之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