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复得的祭红

制瓷技术，用景德镇土话说，这叫做瓷手艺，是有传承性的。凡父辈是做坯的，儿孙也都干此活；父亲是调釉或烧窑的，其后辈也是干这个行当。工种有传承性，连这行当的俗语也是代代相传。你跟老板打短工，土话即说做短，或说短做；时间长的，则说做长，或称长做。

　　青花王的第六代孙叫颜回，这是从《论语》里借来的。颜回也是顺成祖业而得盛名。他还是五六岁，就显出聪明与模仿才能。那时，时间到了子夜（半夜），要敲锣打更的。颜回便模仿起来。家里虽无铜锣，他就找破铜面盆来当锣敲。他一边敲，一边叫，“哐哐”之声不绝于耳。久了，则惹来邻居与家人一阵恶骂。颜回想：也对，不如改一改玩法。于是他正襟危坐地望着铜面盆。突然，他想起了一个新法子：铜盆上不是积了黑色的污垢，如果用小刀来刮，既不会发声，又玩出了新花样。于是，他寻来小刀，天天在那儿刮，刮了几天，积了一大堆铜粉。也许是高兴过头了，经过父亲调的釉桶，竟将铜粉掉进了釉桶里。这一下，他给吓坏了，如果让父亲看见，免不了挨一顿死打。但颜回脑子转得快，操起搅釉棍一搅，釉桶就看不出什么异样。颜回的父亲用这釉，喷施在瓷坯上，烧出的瓷器是红色。它不是大红、紫红，也不是粉红，而是一种暗红。这种釉与祭祀中颜色相近，便得名祭红。

　　颜回的父亲非常聪慧，这种釉变定是颜回搞的鬼。那天，他父亲和霭地对颜回说：“好儿子，你帮爸爸发明了一种新釉。”颜回挺机灵，任凭父亲怎么诱说，就是不开金口，父亲见他城府很深，走上前去，用双手将儿子高高举起，逗得颜回咯咯直笑。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三十年后，他从屋顶上摔下来，断送了祭红大师的前程，不久，便离开了人世。从此，那风传一时的祭红也销声匿迹了。

　　颜回生前有一女，名叫彩花。后嫁给坯工刘向东。向东很厌恶坯工活，总想找个有技术又轻松的活干。那天，他对彩花说：“你在祭红大师那里生活了十几年，耳濡目染，总学会了吃饭手艺（指配釉）。”彩花一听就明白：“你知道，爸爸是个古板人，为人处世很传统。这吃饭手艺是传男不传女。他连配方都不让看。”刘向东也明白，再说下去也是白搭。

　　那个，镇上下了一场大雨，低洼地成了一片汪洋。彩花娘家是在低洼地。夫妻赶紧跑回家搬家什。他们忙了半天，将床、柜、被子、衣物挪了位，剩下的是几只匣钵没挪位。刘向东想：都移动一下吧！正当他搬第三只匣钵时，底下有个锦囊：难道这里藏了什么稀世珍宝？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几张破纸，真是大失所望。但转念一想：这也不对呀。这么好的锦囊，怎么会装几张没用的纸呢！他再仔细一瞧，高兴得跳了起来，那是他朝思暮想的祭红秘方。

　　回到家里，刘向东关起门来按配方找配料。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向东只熟悉坯工活，配釉却是外行。于是，他将这些配料一一展示彩花看，让她鉴别。彩花虽未见过配方，但配料色彩却见过，经彩花一一验证后，刘向东便正式试制祭红了。诚然，他也成了祭红的新传人了。

　　这种结果并不意外。聪明绝顶的颜回曾有个心愿：将自己配釉的出色成果与经验写下来，装进一个大锦囊里，待晚年得子，好传给后人了。谁知，他没等到这一天，就撒手归了西天了。命运的奇妙巧合成就了刘向东。从此，失传已久的祭红又重新走俏瓷器市场。